老红军韩彬：长征路上数次死里逃生

韩彬，男，1919年12月出生，四川省苍溪县人。1934年1月参加工作，1938年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历任红四方面军第31军勤务员，115师山东军区报务主任，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三处电台五分队队长，东北公安部电台台长，辽宁省公安厅政治部主任，沈阳市公安局副局长。1982年6月离休，离休前系沈阳市公安局副局长。

如今已经97岁高龄的老红军韩彬，每当回想起自己一生的峥嵘岁月，总是激动得夜不能寐。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，他对自己在长征路上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细节仍历历在目。

至今仍记得参加红军后学到的第一首歌曲

韩彬出生在四川省苍溪县五龙区茶店乡池鱼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。父亲给地主家当长工，母亲给地主家干杂活，韩彬很小就给地主家放牛。

1932年，红军来到他的家乡，建立了革命根据地。红军一来，便给韩彬家分了地，还分给一头牛，全家高兴极了。“从此我就认为共产党好、红军好。红军打土豪、分田地，让我们穷人有饭吃。”韩彬决心跟红军走，跟着共产党干革命。1934年，韩彬加入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，在274团独立营给营政委做勤务员。

“红军三大任务，打倒帝国主义、铲除封建势力、实行土地革命……”即便过去了80多年，刚参加红军时学到的第一首革命歌曲，韩彬仍然记忆犹新，甚至能将歌词一字不差地完整背出，这首歌的名字叫《红军三大任务歌》。

韩彬先后在274团2营6连、团政治处、师政治部宣传处、师供给部、279团供给处等部门任勤务员、宣传员、战士等职。1936年3月，韩彬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。1938年2月，成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。

爬雪山：掉进雪坑后拽着旗杆逃生

长征开始后，韩彬也跟随队伍踏上了征程。

漫漫长征路上，对红军进行围追堵截的敌人，以及恶劣的自然条件，随时威胁着红军战士的生命。然而，提起长征，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“爬雪山，过草地”。无疑，雪山、草地是长征途中最大的难关。据韩老回忆，雪山上风大、雪深，而战士们身上穿的都是单衣单裤，脚上穿的是草鞋，有的战士甚至还打着赤脚。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，战士们饥寒交迫，很多年龄大、身体弱、患病的同志牺牲在这里。

韩彬所在的队伍曾两次翻越夹金山：第一次是1935年10月，经懋功、达维翻山到盐井坪、宝兴县；第二次是1936年3月，又从宝兴、盐井坪翻山回到达维。韩老说，夹金山空气稀薄、气压低，天气多变，一场暴雨会把气温骤然变成像寒冬一样，而太阳一出来，又炙热难忍。同志们呼吸困难，高原反应特别严重。“阳光把雪山照得白花花一片，战士们的眼睛被刺激得红肿流泪，到了晚上像进了辣椒水一样，不停淌眼泪。”韩老说，上级命令第二天不行军，用自己的尿洗眼睛，没想到第二天睡完午觉，眼睛竟然真的都好了。

夹金山特别陡，只有一条放羊走的羊肠小道，上午能过去，下午就过不去，一旦刮起大风，飞沙走石。第二次翻越夹金山时，积雪很深，前面的同志都是从山顶滑下去的，根本站不住。很多同志因为雪滑不能行走，有的把腿摔坏了，有的把胳膊摔断了，有的连枪都摔坏了。韩彬看到，还有很多同志下山后手脚都冻坏了，有的发黑，有的烂了。

很多同志掉进雪坑，别人不知道，自己又出不来，就冻死在里面。韩彬也曾经遇到过一次。“当时天没亮，我掉进了一人多深的雪坑里，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被冻死的同志。雪特别深，我自己根本上不去，当时吓坏了。”这时，营部的旗手也掉了下来，韩彬就先蹲下，让旗手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，然后旗手又用旗杆把他拽了上去。那一次，韩彬死里逃生。

过草地：吃完皮带吃草

韩老说，过草地比爬雪山险情还要大得多。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藏着不少陷阱——烂泥潭，人和马陷进去根本拔不出脚，只能越陷越深，一个司号员就不慎掉了进去，没能出来。有一次，韩彬和战士们翻过了一座大山，发现一片平原，大家心里都很高兴，可谁知在山下休息一晚，第二天醒来，不少同志都牺牲了。“当晚休息后下了一场大雨，同志们没有遮雨的衣物，身上又湿又冷，都冻死了。我心里好难受。”

在草地上行军，累了不能一个人站着或坐着休息，只能慢慢行走，边走边打瞌睡，或者几个人背靠背地休息。即便这样，韩彬也遇到过背靠背休息的一位同志被冻死的情况。

1936年6月，队伍在甘孜与第二方面军会合后，继续向西北方向走，这已是韩彬第三次过草地。虽然这次过草地水不深，但遇到了另一个大麻烦——没有吃的。韩老说：“我7天多没有干粮吃，就靠冲点盐水充饥。”

没有粮食，大家只能吃皮带。“先拿皮带用火烤，两面烤，烤焦了用战刀刮皮带末吃，剩下的就用水煮着吃，有的同志牙口好，就一边走一边啃嚼，当时吃得还挺香。”韩老说。

皮带也吃完了，就得吃草了。韩老记得，当时营长、营政委动员大家说：“走在前面的276团已经开始吃草了，我们要向他们学习，开始吃草。”

大家开始拔草，领导告诉他们：“断肠草、车长草、大黄叶子草都不能吃，有毒。”当天下午，全连的同志弄了不少草回来，大家用刀把草切碎，再用水洗了好几遍，然后用开水煮。第二天早晨，每人才分到一小碗吃，草又苦又涩还嚼不烂、咽不下，肚子还是饿。这样的吃法坚持了好几天，有的战士大便干燥，解不出来，不少同志因此牺牲。

战场上：两次差点被炸死

因为年纪小，韩彬在自己参与的大小战斗中，大多是做勤务和战地宣传工作，不过也参加过3次规模在三四个师以上的大型战斗。

韩彬参加的第一次大型战斗是剑门关战斗。韩彬记得，当时部队从苍溪出发，必须经过剑门关，必须打通这个要道。剑门关东西两边是大山，只有一条南北通道，敌人在这里早有准备，构筑了坚固的工事。

剑门关争夺战打得非常激烈。韩彬和战友们把出入口包围得紧紧的，敌人死的死、跑的跑，走投无路的只好跳下悬崖。“山下都是树，好多敌人跳崖后就被挂在树上而死去。”这一仗，基本消灭了敌人一个军的力量。“夺下了剑门关，再往昭化、平武走，这一路就基本没再遇到什么敌人。”

第二次大型战斗是宝兴战斗。1935年10月，部队到了宝兴，与敌人打了一场大仗。“敌人被俘的被俘，伤的伤、死的死，剩下的就往天全、庐山跑。”韩彬说，在这个地区，部队前前后后打了将近3个月的仗，多数敌人被红军消灭。

第三次大型战斗是天水堡战斗。天水堡是经甘肃往陕甘宁边区根据地的必经之路。1936年10月，第一、二、四3个方面军在会宁会师后，往甘肃天水堡出发。当时敌人的主力是胡宗南部队，三个方面军在这里与胡宗南部队进行了生死之战。结果，胡宗南主力部队损失惨重。“这次战斗特别苦，当地没有水。”当时，韩彬正好从师政治部宣传队下来，被分到93师279团后勤处负责运输，为了喂马，他跑出去40多里地才让马喝上水。

在战场上，韩彬曾经两次与敌人的炸弹擦肩而过。一次是在行军中，韩彬为了躲避敌人飞机的轰炸，躲在了一棵树下，又把用两个毯子打成的背包顶在头上。这时，一颗炸弹落下来，坐在韩彬身边的一名战友不幸被炸死，韩彬顶在头上的背包也被炸坏，幸运的是，韩彬的头部却一点也没伤着。还有一次是在被敌人尾追的行军路上，一颗炸弹落在了韩彬的背包上，背包被炸断，他却毫发无损，再次幸运地躲过一劫。

部队是一所大学校

长征路上，组织上对战士的文化学习抓得很紧，以教战士们识字为主，在行军午休时还组织战士唱歌，宣传队也会创作活报剧给大家表演。

“行军途中，每名战士的背包后面都要贴上一张纸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汉字给后面的同志看。中午吃饭前，领导会考每一个战士今天学会了什么字，如果回答不上来，就要出列，把那个字学会再吃饭。”韩老说，很多同志在参加红军前都不识字，但经过长征后认识了很多汉字。

韩老还记得当时唱的一些革命歌曲，但不像记《红军三大任务歌》那么全：“没打鼓来，没敲锣，听我唱个作战歌；摆开队伍，打老蒋，一个要打十五个；利用地形和地物，一枪一个不要慌。”“来，欢迎二路军，举红旗向前进，一定要胜利，奋勇去杀敌，团结抗日反蒋的力量，打倒他向前进，赤化全中国。”

记忆力这么好，得益于韩老过硬的身体。如今97岁高龄的韩彬，血压、心脏都正常。韩老的儿子说，老人胃口不错，每天早晨4点多钟就起来活动，早餐是一杯牛奶、一匙麦片、一个鸡蛋、两个苞米面饼、一块地瓜。另外，老人每天都坚持锻炼，天气暖和时还会到楼下溜达溜达。

“长征路上，在党团组织热情细心的帮助下，我从一个没文化的普通放牛娃成长为一个有革命理想、有文化、能为革命事业做些事情的革命战士。”韩老坚定地说，“我永远忠于共产党。”